宋學的天人合一

中國學術思想, 儒道兩家是大宗. 我們說, 易傳與中庸, 融會儒道思想. 到了宋學, 更發揮這個融合的功夫. 張橫渠的西銘, 發揮易傳與中庸, 帶我們進入與物交融,  天人合一的悟境.

西銘, 短短216字, 字字精煉.「乾父坤母」, 視乾坤天地為父母, 以孝父母之心, 來孝天地.「民胞」, 視天下人民為同胞兄弟, 如手如足, 友之愛之恭之敬之.「物與」, 視天下萬物與我同類, 以朋友的心態對待. 這是一篇橫渠先生自述心志的文章. 充分展現他的胸襟,氣度,格局,和心量. 他是一個願為天地立心, 願為生民立命的人物. 早年, 他想從軍, 保國安民. 當時的范文正公仲淹, 要他回家讀中庸. 由此, 開啟他承襲孔子孟子中庸易傳的思想與心量, 融會而開創宋明理學的新儒學天地, 成為北宋五子之一人.

天下是一個大家庭, 以孝父母之心孝天地, 以友愛手足之心愛同胞. 這個思想與心量, 從論語,「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開始, 一路發展到禮記大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鰥寡孤獨廢疾者, 皆有養.」的大同社會理想. 西銘文中:「尊高年所以長其長, 慈孤弱所以幼其幼, 凡天下疲癃殘疾孤獨鰥寡, 皆吾兄弟之顛連無告者.」正是承襲發揮這種博施濟眾的胸襟.

孟子: 君王者, 為民父母. 以父母之心, 愛民保民養民的思想, 到了西銘文中:「大君者, 吾父母宗子. 其大臣, 宗子之家相也.」 便是承襲發揮這個君王愛民之心而來.

乾坤/天地/父母, 這個象徵說法, 源自易傳. 乾, 大始大生; 坤, 成物廣生. 這是天地的盛德大業. 人稟天地之德, 參與這個盛德, 贊助這個大業. 窮神知化, 善繼天地之志, 善述天地之事, 就是生為天地人子的大孝.

「大哉乾元, 萬物資始, 乃統天. 雲行雨施, 品物流形. 大明終始, 六位時成. 乾道變化, 各正性命. 保合太和, 萬國咸寧.」「乾, 始能以美利利天下. 不言所利, 大矣哉.」「至哉坤元, 萬物資生, 乃順承天. 坤厚載物, 德合無疆, 含弘光大, 品物咸亨. 牝馬地類, 行地無疆, 柔順利貞.」這是易傳一路傳承下來「天地的盛德大業」的思想與氣度格局.

白話翻譯: (宏大呀, 乾這個東西, 是天地間生生不息的本源. 他象徵陽剛, 動進, 創始, 發展的力量. 萬物憑藉著這股力量, 萌生創始. 他統率大自然的發展, 貫穿大自然的道理. 像雲的飄行, 雨的潤澤, 讓各種事物在流變中, 成就一定的形質. 光輝燦爛的陽健本性, 在事物終與始的過程都展現他的光輝, 周而復始, 生生不斷, 全然貫通. 六爻居不同的時空位置, 皆可圓滿完成, 成就當下的自己. 乾道的運行, 是變化不斷而有規律, 萬物各自承受他們的秉性, 安頓他們的生命. 普遍和諧, 創生世間萬物, 天下萬方世界全球都得到安寧.) (乾這個東西, 創始萬物, 具備以美善之利, 利益天下的德性品質. 不限制他所利的對象, 就是利益普施, 光無不照. 真是偉大呀~)(美好呀, 坤這個東西, 配合協同得如此完善, 密合無間, 相輔相成, 與乾合作共同完成天地完美的品質. 他象徵陰柔, 寧靜, 延續, 發揮的力量. 滋養萬物, 多彩, 繽紛, 遍佈大地海洋. 順承自然循環的發展. 坤德豐厚, 承載萬物. 德性合於天道而久遠, 沒有疆界而無窮. 含有弘大光明的德性, 使各類事物都能亨通生長. 牝馬與大地具有類似的德性, 拆除自我藩籬, 打開預設界線, 包容力大, 沒有隔閡, 成就萬物實踐生命理想的平台. 在無邊無界的大地上行走活動, 在不同的界域間, 來去自在. 溫柔/合順/包容/吉祥如意/貞守正道.)

有了這種心量, 我們將能與天地合德, 與日月合明, 與四時合序, 與鬼神合吉凶. 我們將能物我一體, 與天地合一, 打開界線, 來去自在. 我們就是要學習這種心量氣度. 這個氣, 是孟子說的浩然正氣.

欣賞與效法西銘, 學習他的格局, 學習他的胸襟, 學習他的氣量. 程子(頤)盛贊西銘:「其言, 意極完備. 極純無雜, 秦漢以來, 學者所未到.」勉勵其弟子, 體此意, 到此位. 朱熹說,「人本與天地一般大, 只是人自小了. 若能自處以天地之心為心, 便是與天地同體.」是的, 自處以天地之心為心, 便是與天地同體. 這正是佛的同體大悲, 基督的大愛. 神愛世人, 以天為父. 天下聖人, 東西同源呀.

純真道心, 民胞物與, 浩然正氣,  心量如天, 道濟天下. 站在天的位階看待事物, 我們將能體悟, 真正的天地之氣, 提昇生命的格局. 自處以天地之心為心, 自處以天地之位為位, 自處以天地之境為境. 那麼天人合一的悟境, 就在其中了.